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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番话讲完,宋若华神态如常,只淡淡地反问:&ldo;炼师要讲的就是这些?&rdo;
&ldo;是。&rdo;
&ldo;炼师是从哪里听来这些秘事的?&rdo;
到底在宫中历练了大半生,宋若华立刻找到了问题的症结。
裴玄静坦承:&ldo;是郭贵妃告诉我的。&rdo;
&ldo;郭贵妃?她竟对炼师如此开诚布公?&rdo;宋若华的语气中难得地充满讽刺。
&ldo;她是想对破案有所助益。毕竟……除了她,没人会告诉我这些情况。&rdo;
宋若华微微一笑:&ldo;炼师是在责怪我吗?&rdo;
&ldo;大娘子多心了。&rdo;裴玄静道,&ldo;三娘子是你的亲妹妹,大娘子想维护她乃人之常情。只是,隐瞒的事实越多,越无助于破解案情。不论对三娘子,还有杜秋娘来说,都是不公正的。&rdo;
&ldo;公正?这个词听上去真陌生啊。尤其是在皇宫大内,在后宫女子中间……&rdo;宋若华悠悠长叹一声,&ldo;我们从来不敢奢望公正。炼师太不了解大明宫了。&rdo;
&ldo;是,我确实不了解。&rdo;裴玄静承认,&ldo;但我觉得扶乩木盒杀人案,至此应该有个定论了。假如大娘子不反对,我将如实报予圣上。&rdo;
&ldo;不急,炼师先与我扶乩吧。&rdo;
&ldo;还要扶乩?&rdo;裴玄静着实不解,&ldo;圣上都说了,蛇患已除不准扶乩。大娘子究竟为何如此执着?&rdo;
宋若华冷笑起来:&ldo;长安城的蛇患或除,但大明宫中的蛇患却未必,而且都是些剧毒的蛇类‐‐蟒、蝮、虺……&rdo;
裴玄静听得汗毛都竖起来了:&ldo;怎么可能?我不明白。&rdo;
&ldo;会明白的。&rdo;宋若华向裴玄静伸出右手,&ldo;炼师,来吧。让你我共同为大明宫除害,为圣上分忧吧。&rdo;从紫色袖笼中探出的五根手指,比纸还要苍白,近乎透明。裴玄静想起查看宋若茵的尸体时,那右手的五根手指亦是如此,只有拇指指腹的黑色斑痕,像来自地狱的符印。
&ldo;怎么,害怕了?&rdo;宋若华笑着捏住裴玄静的手,如同触到一块冰,寒意从裴玄静的手直升到心里。
&ldo;炼师心地善良,头脑清明,是个好女儿。我对炼师只有一个劝告,如能抽身则抽身。此案一了,便尽量远离大明宫,远离皇家恩怨。这是一个无底深渊,会吞噬一切真与善。最后,会将你变得面目全非,连你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来。真到了那个时刻,一切就都迟了。&rdo;说着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话,宋若华的样子却和善而温柔,就像一个真正的大姐在劝解不懂事的小妹妹。
完全出乎意料地,裴玄静突然想起了聂隐娘。当聂隐娘向她发出共同隐遁,携手游历天下的邀请时,也用的极端平和的口吻,讲出的却是可令任何人为之震撼的语言。那一刻的萍水相逢,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况味,今天竟然也在大明宫的柿林院中感受到了。裴玄静望着宋若华端正而憔悴的面容,这个女子肩负着家族的荣誉,率领姐妹们不依附于任何男人,只求以才学立身,也是个孤独而有志气的人。从这一点上来说,宋若华与聂隐娘确有相似之处。
区别在于,聂隐娘是自由的江湖人,而宋若华却像她自己所说,已被大明宫折磨得面目全非了。她为什么执意扶乩,难道只有魂灵出窍之时,方能见得本心?
裴玄静嚅嗫道:&ldo;即使扶乩木盒案了了,还有《兰亭序》的案子……&rdo;
&ldo;啊,炼师倒是提醒我了。&rdo;宋若华笑道,&ldo;还有&lso;真兰亭现&rso;离合诗的来历。这都不是问题,炼师先与我扶乩,一切自有分晓。&rdo;
裴玄静只能答应了。
扶乩就在柿林院中进行。前院中央的四棵柿子树下,已经铺好一张青毡。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,给青毡画上一块又一块的金色斑点。
全身紫袍的宋若华端坐其上,披洒着金光,像一尊佛像的金身。裴玄静打横踞坐一侧。
宋若昭从屋内捧出一件东西来,上面覆盖着红绢,置于青毡之上。宋若华抬手轻掀,红绢下赫然露出一具四方木盒。
裴玄静不由喃喃:&ldo;还用这个?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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